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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 2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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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胤真人在天墉數百年,弟子們這般情形也不是第一次,他少為外物所動,並不以為意,芙蕖忙請了他往樓內靜室說話。

斟了茶水,芙蕖奉上茶盞道:“自長老卸任執劍以來,弟子久未見長老了。”

紫胤真人擡手阻止了她行禮,接過茶盞道:“我卸任執劍之後,爾等後輩於掌管天墉內外諸事上做的極好,同涵素在時並無二至,我亦十分放心。”

芙蕖笑道:“俗事紛擾,弟子們並不敢叨擾長老靜修。前日聽聞掌教師兄說畫樓要閉關修行了,想必是有所進悟,長老今日來此可是要為她尋什麽經卷?”

紫胤真人略略沈吟一回道:“非是為尋經卷,你自任妙法以來,於命數之說頗有進益,今日前來,乃是為畫樓問問。”

芙蕖一時詫異,道:“畫樓自拜入師門也有十多年了,她向來刻苦,為人持正,悟性又極佳,師兄同長老們皆以為她將來必成大道,但不知長老因何憂心?”

紫胤真人道:“並無甚要緊大事,她天資雖遠勝常人,修行之路亦算得順遂,想是到了緊要關頭,這一年多來情志郁郁,以至於險些走火入魔,這孩子生就一副執著心腸,我只恐她過分孤傲,竟不知將來機緣如何。”

芙蕖心下一動,因想到只怕是他聯想到舊時屠蘇之事,故而今日前來相詢,她不敢再問,道:“如此請長老稍待,弟子去去就來。”

紫胤真人點頭,將生辰八字遞與她。過得盞茶功夫,芙蕖自卦室出來,有些疑惑不解道:“長老,弟子推演一番卦象,若說六親緣薄,孤峰獨立,倒也應了她往日經歷,只是應劫而生,亦生亦死之說弟子卻是難解。”

紫胤真人思量了一回,道:“畫樓的星蘊乃是上古五靈之一的朱雀,是以才說她資質不在屠蘇之下,玄鳥浴火重生,非生非死,如此卻也說得通。”

芙蕖聽罷點頭,繼而又有些憂心道:“只是那卦象上尚有一示,卻是鹹池星動,桃花難避,是煞非劫。長老,常言道是劫可破,煞不可破,弟子只覺此卦兇險,卻是不知他日應在何處。”

紫胤真人聽罷半晌無有言語,芙蕖從他表情上也看不出他什麽,不免又想到屠蘇昔日天命孤寡應劫而去的命數,躊躇間見他起身道:“倒也無需過分憂慮,於清修之人而言,是劫是煞皆是天道輪回,端看他日能否得本心秉持正道,那孩子的心性,我還是了解的,此事亦不必讓他人知道。”

芙蕖應了,送了他出門,看著他走遠了,想到天烽閣裏那人一念執著,執劍之位空缺至今,良久,輕嘆了一聲,修仙修道,究竟能修得什麽結果,世人都敬畏艷羨修仙者無上的地位和長生的壽命,又哪裏知道,有時候長生不死,百年孤寂,才是最不得解脫的苦難。

紫胤真人回了臨天閣,古鈞正收拾屠蘇房間,見他進來,古鈞想起一事道:“主人,適才收拾畫樓姑娘房間,有一副新畫的畫作置於案上,不知是否要裝裱起來?”

紫胤真人疑惑道:“什麽畫?”

古鈞道:“乃是一副海棠花圖,筆墨尚新,屬下見房中已有許多廢稿,姑娘閉關匆忙,不知是否忘了,屬下已將畫稿放在主人書房了。”

紫胤真人進了書房,在書案上看見了那副畫稿,乃是一卷二尺長的橫幅,一株白海棠躍然紙上,花下石桌上置了一架古琴,留白處既無落款,也無印章,僅是手書了一句詩:“仙凡更有嬌顏色,淡極艷極最風流”。

這些年她倒是一直在臨摹他的字,卻從未見她操弄丹青琴棋,這畫的筆法也不見得如何高妙,僅是初學罷了,可那海棠枝枝葉葉俱是精心描繪,處處都透著十二分的用心。

紫胤真人略看了一會,似乎看出違和感在哪裏,一樹海棠孤立,花下空置古琴,落款處孤零零題著一句詩,二尺長的畫卷上,三處下筆,各自伶仃孑立,這孩子哪裏又單單是在畫海棠。

紫胤真人放下畫卷,想到前幾日那般兇險的境況和她閉關前那番話語,暗忖道莫不是真應了自己的猜測,人之長成,難免生發情感?

七情六欲並非是一朝修行所能斬斷的,只是這孩子平日並不見她與誰多有來往,哪裏來的這許多孤寂情思?

紫胤真人心下微動,因想到院中那白海棠花的來歷,當初自己亦想過讓律清來開解她,天墉城內似乎也只有律清與她往來多些,又是琴中交友,莫非是因此麽?律清那孩子資質雖是不及畫樓,卻算得後輩弟子中的佼佼者,似乎也是個性情豁達隨意,無意紅塵之人,莫非正是因落花有意流水無情,畫樓才心生苦痛?反覆思量,終是不得頭緒。

又過了幾日,律清下了早課回玉衡樓時,便見古鈞前來尋他,道是紫胤長老請他前去臨天閣,卻也不說所為何事。想到殷師妹前幾天突然閉關了,也不知這些事有沒有什麽聯系。

千古劍靈的氣勢非同一般,律清不敢多問,進了臨天閣書房,恭恭敬敬向眼前銀發紅顏氣勢肅然的劍仙行了禮。

紫胤真人自他進門便打量了他一回,身形頎長,行動灑脫,禮讓恭敬,戒律長老這位首座弟子確算得上人中佼佼,一時命他坐了,律清有些拘謹問道:“長老平日精於證道,弟子少有問安,唯恐叨擾清修,不知今日喚弟子前來有何吩咐?”

紫胤真人緩聲道:“不必拘禮,並無甚要緊吩咐,畫樓曾道你琴棋詩賦極佳,尤擅丹青,於裱褙上亦是頗有造詣,她閉關前有一副畫作,墨跡尚新,她素來又與你熟稔,是以叫你來拿了去好裝裱一番。”

律清不著痕跡的舒了口氣道:“此事卻十分簡便,哪裏能勞煩古鈞前輩相請,便是打發小弟子們直接將畫送來吩咐了也好,待裝裱完成弟子便親自送回,不知那畫現在何處?”

紫胤真人示意古鈞將那副白海棠花圖遞與律清,律清接過後打開一看,楞住了。

紫胤真人略帶探究的看著他,問道:“可是有何不妥?”

律清咽了口口水道:“並,並無不妥,弟子只是......只是未曾見過像殷師妹畫上這般.....這般簡約的手法。”

他其實是在想,殷師妹這麽個天仙樣的人物,還以為畫了什麽令人驚艷的作品,紫胤長老這麽鄭重其事要裝裱起來,結果這畫,讓他摸著良心說,那也是筆法沒有筆法,著色布局更是無從說起,倒只有那淡極艷極四個字還算有些意境。

只是看紫胤長老一臉冷清,想到殷師妹素來得長老愛重,總不能在人家師尊面前太過貶低徒弟吧,故而也不敢直言,吞吞吐吐半晌才想到簡約兩個字。

紫胤真人昔年出身皇族,又學貫古今,且精於鑄劍之術,審美能力非同一般,自然知道這幅畫水平高低。

此時見律清神情專註在畫作上,言語審慎卻是神情坦然,心下暗忖,這孩子心念上只怕並無任何情思,道:“你倒也不必諱言此畫水準如何,只是她似是極為喜歡這白海棠花,下筆十分用心,她此番閉關尚不知需多少時日,故而想將畫裝裱了,免得將來有所損毀。”

律清背上頓時刷的下來了一層汗,忙道:“是弟子出言輕浮了,書畫之道原也不必拘泥筆法優劣,端看各人心境,循著心意用心著筆便都是好的,說起這白海棠花,殷師妹著實十分喜歡,方才見院中那幾株海棠樹長的極好,想是殷師妹平日照看的也極為用心。長老請放心,弟子這就回去將畫作裱好,過些時日再與長老送來。”

言罷起身告辭,紫胤真人點頭又命古鈞送他出去,律清連番道不敢勞煩,攜了那畫卷出了臨天閣大門才長長出了口氣。

紫胤長老那通身氣勢,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,他呆了這麽一盞茶功夫背上竟是汗出如漿,難怪殷師妹經年累月的跟著修心習劍也無有不適應,想當初她上山時可不就是跟紫胤真人一樣不茍言笑的樣子嗎,可真是天生的師徒緣分。繼而想到過些日子裱完了這畫還得親自送回來,律清頓時又抹了把汗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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